文 | 张可驹
克莱斯勒(Fritz Kreisler,1875-1962)的小提琴艺术,如今有不少人已经不那么熟悉了。这也难怪,毕竟小提琴家录音的再版状况不甚好。久而久之,不知人们是否当真以为这位彻底改变了小提琴演奏风格的划时代宗师已经过时了?
提到克莱斯勒的影响,人们常会说到他的揉弦,他是第一位在小提琴上普遍采用揉弦来演奏的大师。此前,揉弦更多是作为一种装饰手段,强化部分段落的表现(强化的方向各有不同)。克莱斯勒却将其作为一种基础性的色调使用。
任何一种技巧都有被滥用的危险,而通过克莱斯勒本人的演奏,我们会发现这位缔造新景观的人,恰恰最好地诠释了如何有节制地运用揉音,而非泛滥性地覆盖。
表现莫扎特——这位无比讲求分寸和比例的作曲家的音乐,克莱斯勒的录音都是历史性的代表作(2009年EMI重制发行10CD套装)。其中,以《第四小提琴协奏曲》的录音最有影响。但在这位巨匠的小品录音中,莫扎特的《回旋曲》也是永恒经典。该作原本是《d大调小夜曲“哈夫纳”》(K.250)中的一个乐章,后来不时被单独演出。
克莱斯勒的演奏常常带着意想不到感官美,演奏莫扎特时,却完全树立起朴素的基调。揉弦毫无色彩晕染的意向,而是强化了发音的遒劲与挺拔;但这又是一种柔润之中的挺拔,与20世纪初德国学派少用揉音的那种偏“干”的挺拔相映成趣。
如果说大宗师此处的演奏中有什么突出的老派倾向,那或许是他将回旋曲某些插部的速度变化与rubato(自由速度)都表现得摇曳生姿。若单看速度的整体设定,不同段落与回旋曲主题之间的对比有时很鲜明。
但克莱斯勒,当然也包括卡萨尔斯,这些真正主导时代的巨匠每每启迪着后人:不要采用僵化的“尺寸”“概念”来审视演奏。
他们指出的另一核心,就是局部的表现力越强、尺度越大,就越需要统一在全曲(无论单乐章,还是鸿篇巨作)的大框架,以及某种整体均衡的脉动之中来体现。只有当这样的整体性得到实践,局部的灵感才是有价值的,既生动地反对刻舟求剑式的严谨,也衬出某些沉溺于玩弄细节的演奏其实档次不高。
克莱斯勒对莫扎特《回旋曲》的顶级演绎,是对这一切最好的说明。
随着聆听的深入,我们会不断发现克莱斯勒、卡萨尔斯、富特文格勒这些人的演绎,在差不多一个世纪之前,便已将后来种种品味的误差都指示清楚了。因为那其实也不是“后来的”,只是在不同时代变化出不同的外形而已。
多少有些遗憾的是,克莱斯勒留下的莫扎特录音还是太少了。大宗师无疑是同时代小提琴家当中录音最丰富的一位。但其中有一半的内容都留给了小提琴小品。谁让克莱斯勒演奏小品就是旷世经典呢?并且在录音不方便的年代,灌录小品比大作品容易很多,市场反响也更好。
克莱斯勒演奏大型作品,除了几首协奏曲之外,主要就是贝多芬为小提琴与钢琴而作的10首奏鸣曲。
莫扎特的奏鸣曲居然一首都没有,简直让人扼腕。《第四小提琴协奏曲》是克莱斯勒灌录的惟一一部莫扎特的大型作品。对比小提琴家演绎该作与K.250中的《回旋曲》,我们会发现克莱斯勒表现后者时还是有一些演奏小品的思维。简言之,就是音乐表现的自由度更大。前述那种在插部中呈现纷繁变化,与回旋曲主题构成强烈对比的手法,在大宗师演绎莫扎特的协奏曲时基本是没有的。
克莱斯勒是一位真正的、划时代的“现代的小提琴家”。除了极大完善了揉弦技巧,开启现代小提琴的音响世界之外,这位音乐表现力最丰富的巨匠也彻彻底底地诠释了如何在大作品中让宏观的走向成为完全的核心,由此把握种种小手笔的尺度。这在当时,是彻底摒除19世纪演绎者过度张扬个性、枉顾原作的积极做法。
未料一百年后,克莱斯勒早已被视为老派,而他当初摒弃的东西,又在很多新派演奏者身上“复兴”了。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既然克氏是名副其实的“现代”,那些堆积高潮的演奏是否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后现代”?
-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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