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霸

前段时间无意中提到了卡车，有朋友让我多讲讲，特别是90年代的神奇往事。

这个东西我太熟悉了，因为我们老家有个煤矿，周围人跑出来基本都是这么干的。

很多人一想到煤矿就想到“煤老板”。他们认为有矿的地方人人都富。其实矿主是不会给你钱的。而且那些矿主很多都是江浙人。但是煤矿确实催生了两个行业，去煤矿和跑大车，让大家的生活有了保障。

下煤矿是高风险高收益的工作。全国各地的人都跑到我们这里，想下煤矿。万一出事，事先有口头约定拿钱了事，家里人过来也不会吵。拿钱走人，找不到尸体就加钱。为了稳定矿上其他矿工的心，给钱也不含糊。

当然现在已经非常非常规范了，和我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我平时看到最多的，还是一辆辆川流不息的货车。我做了特别调查。到目前为止，中国的主要运输方式是公路货车，从小型货车到21米半的拖车都有。他们承担了全国70%的陆路运输。火车主要拉一些大宗货物，比如煤炭、化肥，其他主要靠货车。

据统计，中国有3000多万货车司机，加上提供相关服务的，还有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受该行业直接影响的人数可能占全国人口的10%。

其实我很少关注他们，所以今天就来说说。尤其是行业发展初期。这篇文章是有意识流的，想说哪里就说哪里。

1

老话说“人生三难，趁热打铁，磨豆腐”。

在大风大浪面前，撑船的人一不小心就会翻船而死。打铁，常年忍受炎热的环境，体力劳动繁重。磨豆腐脑会在凌晨起床，泡豆子，磨，点卤水，压制，贩卖。一年四季每天都要循环是很辛苦的。

货车司机可以说是这三者的结合，不仅危险，而且辛苦，执着。

据不完全统计，我国每年有2万多名司机死于交通事故。卡车司机的比例很高，有几万人受伤。

货车工作环境那么大，密封性很一般，真的是冬冷夏热。现在好多了，以前更差。

至于工作时间和强度。高度紧张，长时间保持专注，坐着对体力和心理都是巨大的负担，一般开过长途的朋友都理解。

只要有工作，我就会一直做下去。一切都围绕着车。所谓的休息时间，其实只是工作中的空间隙。吃饭睡觉回家，甚至结婚生子，都是按时完成的。这几年很多货车简直就是夫妻档，两个人都在车上。

这种工作生活方式的代价是几乎每个人都有职业病。如果没有，可能说明时间还不长。

目前主要的怨气是无限内卷，费用不断增加，同行恶性竞争，平台抓住货源盘剥，最后导致收入持续减少。

曾几何时，货车司机也是一个很有钱的行业。到现在，性价比已经很低了。如果一切顺利，搬迁费用会有一些节省。一旦出了问题，不仅会损失金钱，甚至会对家庭造成巨大的打击。

2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写道，李向前放弃了当干部，选择了当卡车司机。这在现在的人看来似乎不可思议，但在当时却不难理解。书上有一句话“方向盘一转，不会换一个县长。”

虽然夸张，但并不离谱。

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卡车大多是公共的。司机少，车更少，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当司机。

后来国家放开了，迎来了黄金90年代。

第一，允许个人购买卡车，跑运输。那时候大家收入都低，大部分人一个月也就一两百块钱。而货车则是10000元。老解放花了5万多。新车的驾驶和乘坐体验要好得多，价格也高达10万元。

那时候货车司机收入也高，每月司机都是几百块钱。长跑，几千很正常。如果你有车，你愿意跑，愿意冒险，不怕辛苦，不怕走夜路，收入上不封顶。

你可能会说一个月几百几千不算多，但问题是当时一个老师一个月才180块，这一千元相当于现在的四五万。

当时很多人靠开车攒下第一桶金，先多买几辆车建车队，然后在房地产爆发的时候转型做包工头，一边接项目一边跑运输，很快就发了财。

其实当年的繁荣有很多原因，最关键的是时机。

当时国内经济方兴未艾，大家都想赚钱，但都没有放下过去几十年的执念。他们在迷恋铁饭碗的同时，又羡慕那些下海赚钱的人。真正条件好的人都在体制内，让一群条件差反正进不了体制的“边缘人”发了大财。

而且，那时候工作多，车少。司机赶到时，货物已经卸下，开到停车场。很多时候，只要你的车空，就会有人上来问你去哪里，多少东西。甚至上一批货还没发完，下一批订单已经订好了。

司机也会挑剔，短途不想去，事情不好不想去，回来可能空不想去。甚至因为不吃辣，江西湖南都不去。

此外，现在油价比90年代高好几倍，当时柴油才2元左右。车上都是油老虎，所以这一辆会剩下很多。

还有一些当年的特殊情况，甚至现在还在说。

有一种特殊的货运:运输水货。利润最高的是进口电器和进口黑车(新车、盗车、二手报废车)，还有成品油和洋烟。这些都是很赚钱的。

“走私”现在很严重。进去随时踩缝纫机。回到20世纪90年代，人们觉得这很正常。就连罗永浩在大学演讲时也不避讳自己走私汽车的经历。现在，我无法想象任何一个在网上说自己是偷车贼的网络名人，在几天内被封杀的概率有多大。那时候，无所谓。他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另外，还有几件事是我没想到的。比如化工和金属原料，冻肉冻鱼，二手衣服，二手车和电子零件，走私铁矿石，非法挖掘的建筑河沙，甚至洋垃圾，都有比正常货运更高的利润。

我之前并不了解“洋垃圾”，直到几年前，我的一个同事在非洲办公室突然辞职。他只是把中国的垃圾卖给非洲，衣服，自行车，破电视，手机，报废车，甚至过期的罐装方便面。其实很多地方的人根本不看保质期，直接吃就行了。只要他们尝不出来，就没问题。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这些东西以垃圾的价格拿回来，再以“劣质新货”的价格在非洲销售。虽然便宜，但还是能赚钱的。有些电子产品甚至先送到孟买，由技术熟练的工匠负责维修更换零件，修好后销往世界各地。“中亚线”到了巴基斯坦，叶鬼有很多手工神，能文能武，会手工修曲轴，什么都会。修好了再卖。

中国现在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洋垃圾”出口国。

一些幸运儿从80年代末的万元户，到90年代末的豪车，到了新世纪，已经成为亿万富翁，甚至上市公司也成了名人。是火箭般的上升速度。他们司机只是吃点残羹剩饭，但他们已经吃饱了。

对了，倒卖河沙现在是暴利行业。人们常说，每一辆运沙车都是一辆劳斯莱斯。只是司机收入已经很差了，真正赚钱的是大佬们。土耳其方面很霸道，贷款人开的是路虎，帕萨特的股份在投资。仔细看看。

3

在很多山区的马路边，你可以看到除了住宿、吃饭、修车之外，还有一个项目叫“加水”。经常有大货车司机，停在路边，接水管。

估计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奇怪:用水加柴油的老式蒸汽火车的大货水箱能装多少水？为什么到处都有标志？

其实就是水冷刹车，像“水冷机枪”一样酷。

这个东西的原理很简单。在山区行驶时，车辆的制动装置使用频繁，刹车片、卡钳、轮胎等会摩擦发热。一旦温度升高，刹车效果会因为热衰减而大打折扣，轮胎的抓地力会减弱甚至自燃。

于是想到在刹车和轮胎附近加一个喷淋装置，通过喷水降温来保持刹车和轮胎的性能。司机嘲讽为“加了个水冷”。

这个发明的效果太好了，以至于西南山区的一些管理部门要求，没有洒水器，大货不准上路。

但是，这种行为的危险性是显而易见的。第一，轮胎可能直接爆胎，发生事故。二是冬天冷，喷的水可能会冻在地上。而且是一层薄薄的深色冰，后面的司机可能根本看不到。

所以北方秋冬季节，管理部门严禁使用洒水车，一经发现，不准上路。

其实那些年发明洒水车的原因很简单:超载。

现在有了严格的管理，货车超载的情况好多了。90年代，情况严重到他们回想起来都后怕。

那时候没有不超车的货车，超车的时候起步至少100%，甚至几乎没见过不超车的货车。有些厂家生产汽车，从尺寸到动力都留有超载空的余地。

谁要是不超载，那就是有问题。

之前央视报道过一个有趣的故事。90年代中期，四川高速公路上发现一辆货车，根本不超载。有经验的警员起了疑心，仔细搜查，从油箱夹层里搜出几十公斤毒品。警察叔叔后来说，不超载真的不合理，肯定有问题。

除了超载，还有很多其他问题。

比如超速，很多老司机说当时测速仪都是摆设，跑多快取决于路况和拉货量。当然，还有勇气。

疲劳驾驶，当我又累又饿的时候，我停下来休息。轮班的两个人不休息他们的车。他们一忙，就都送过来，我们吃饭睡觉都解决。我可能在路上需要一些药。我见过大车司机用锡纸烤一些药。当时，还有一种“止痛药”，鸦片含量很高，司机们经常烤着吃来提神。

这自然是经常发生的事故，有时候人还没到地方就彻底睡着了。几乎每个老司机都能说出很多惊心动魄的经历。最后，大家对这句台词有个总结:用命换钱。

这些乱象有的来自行业本身的运营，有的来自环境。

当时属于我反复强调的“混乱的8090后”。行业刚刚起步，内部和监管都很欠缺。车辆质量和道路基础设施水平都很低。

对于司机来说，他们最讨厌的人就是所谓的“油老虎”。

到了晚上，卡车停下来休息，这些人坐着小车来，大多是改装面包。所谓改装，就是在后排弄个超大油箱。

当他们到达停车场时，老鼠下来了。一般有三个人。两个去撬油箱偷油，一个去驾驶室盯着司机。这些人很多都带家伙，不是钢管就是砍刀。

如果司机不动，就算了。如果你想下来阻止它。盯着汽车的人站在门旁边。不管司机是先伸手还是先伸腿，起来就砍。就算司机随身带着家伙，地形不利也不敢开门，不然肯定吃亏。

解决办法不是没有。当年有的司机用猎枪弄个五发猎枪，枪管锯短了装在车上。不管遇到老鼠还是强盗，摇下车窗，放手。如果对方很识趣，多半会愤然离开。反正到处都是不值得为之牺牲的卡车。

有些人拿着枕头和刀躺在油箱边上。一般他们看到人躺着，就知道是有备而来，不会去偷。

最安全的方法是两人一组工作。十几辆卡车一起行动，大家准备好各种设备。谁有难，往往就有一个脸上有疤的光头哥带着大家上前对抗。大家都在找钱，没有人会不顾一切。司机有备而来，一般都会撤退。

光头兄弟的人生结局往往很极端。他们敢打头阵，有天生的领导力。他们中的一些人坐在监狱里或死去，他们中的一些人后来变得非常富有。

还是那句话，2005年之前中国的快速崛起，不是温柔的人做出来的，而是边缘地区的叛逆英雄做出来的。2005年以后是房地产和互联网，领头的兄弟都有些文化。

而且那个时候，你学开大车是很难的。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方法，帮助你的家人，顺便学习驾驶。可以，先开车再领证。最主要的方法之一就是让汽车人退役。军队有很多大车，每年都有很多汽车人退役。所以有很多司机当过兵，敢打敢冲。

一般人还做不到。毕竟在90年代，“车匪路霸”比比皆是。

最猖狂的时候，有人甚至敢抢劫巡逻警车，警察制止了抢劫，被击毙。曾经有一个地方政府出台规定“群众在犯罪中击毙车匪路霸有奖。”

这些人大多在欠发达地区，作案手段很简单:弄个栅栏或者大石头或者干脆一辆车，卡车来了就拦。

有的只是要现金，有的是要抢车上的货物，有的甚至是随车带货。有时候干脆把司机撞得不省人事扔到路边，把货拉到城里找熟人卖，把车送到修车厂。或者拆配件卖，或者从几辆车里攒一辆新车，然后通过关系卖掉。

当时大江南北就有几个人集中于此，专门拆装这种地下车，有的甚至得到了“中国第三汽车”的绰号。大量的走私车，报废车，盗车，堆积如山。一辆大卡车开进来，一两个小时就被拆成一堆零件。

这种情况不仅是公路货车，长途汽车和火车也是如此。拉人的上来抢，拉货的上来抢货。

家乡人对某个地方特别敏感，经常提起。我一度忘了那个地方在哪里，直到去年音乐节的时候，老乡们“拾到”的东西，我才想起来。

当时问题的严重性让全国高度重视。1993年，最高法颁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严厉打击“车匪路霸”犯罪活动的通知》，宣布对“车匪路霸”刑事案件的参与者予以严惩；情节严重的，必须坚决执行，一般不考虑缓刑。这是第一次打击。

一个名叫徐洪刚的士兵休假回家，四个人持刀抢劫了他。为了保护群众，他被歹徒捅了14刀，带着衣服和肠子下车追赶歹徒。成了当年有名的英雄。

结果事与愿违，效果很一般。车匪路霸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演越烈。甚至从偏远地区到干线、大城市，一些犯罪分子甚至喊出了“打京广线”的口号。

到1996年4月，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围绕“车匪路霸”现象开展第二轮“严打”。

经过统计，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实际摧毁了近10万个团伙，逮捕了42万人，数万人迫于压力主动投降。

再加上所谓“拦路者杀人有赏”，司机也带着轻重火器上路，这种邪火就被压制了。

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很多美国人在上车前都会喊“鸟枪”，相当于宣称自己要坐副驾驶的位置。没错，副驾驶在美国被称为“猎枪”，意思是“喷枪”或者“猎枪”。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为什么副驾驶会和猎枪扯上关系？

原来他们在开发西部的时候，车队随时会被抢劫，大车的副驾还得拿着喷雾器守在那里。时间长了，那个位置就成了“喷雾器”。从前，在我们卡车的乘客一侧有一把“猎枪”。

那个时候，大货司机默认，在偏僻的地方开车，如果看到路上有情况，不能停车。只要不翻车，一脚就把油门踩到底，修车也要花点钱。停车太危险了，除非你有枪。

那时候卖大货就像旧时代玩飞镖。很多人之前都是退伍军人，或者坐过牢，或者平时都挺没礼貌的，不然真的不敢出门。

但是现在几乎没有恶性犯罪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通讯的发展，监控的普及，更重要的是经济发展的“人命”是有价值的。一辆带货的车看起来不再那么贵了。在计算中，无论是司机的还是罪犯的，都远远不值一条命。

而且恶性案件减少后，偶尔有一个会很刺眼，警察会不惜一切代价抓捕。犯罪成本会暴涨，得不偿失，会逐渐消失。现在的恶性案件一般都是冲动犯罪。

但不那么恶性的情况依然存在。尤其是“油老虎”和“电老鼠”，随着油价的上涨，重卡装1000升以上的大油箱太诱人了。“电老鼠”就是偷电池，不仅偷推车，还偷快递。

4

很多货车司机对这个行业很纠结:越来越多的人和车加入，但是货物的增长却停滞不前。行业参与度越来越高。

行业不断洗牌，人不断离开，但桌子还是很挤。

据我所知，货车司机的收入已经很多年没有增长了，大部分人都在6-1万的区间。

这个数字不是很低，但如果加上工作时间、劳动强度、安全风险等因素，这个收入显然太低了。而大多数人根本吃不下这种苦。

尤其是近年来，随着营运车辆准入的放宽，大量司机和轻卡涌入，搅动了本已混乱的市场。

因为轻型卡车便宜，即使是完全的新手，一些运输公司也开始了“一条龙”服务。驾照考试，贷款，公司挂靠，配货，车辆年检维修。以此类推，所有的袋子都是一半。只要人家带着身份证来，签了合同，你就是一个光荣的“司机”。

当然公司也不厚道，他们要从各方面收钱。车贷由司机办理，但在公司名下。一旦出现问题，风险全在司机身上，公司根本碰不到。

这种内卷化的极端，就是所谓“馒头车”的出现。据说货车司机不是想靠送货赚钱，而是按成本价拉货。他们只吃馒头，还要抢生意。

“白馒头，开水。服务区，与天共眠。老干妈，调整一下口味。加小油(指民营加油站的非正规渠道，质量基本看脸)走国道(不要过路费)。他们只要少花钱就能跑。”

原因很简单:供应量太小，价格太低，但是车辆本身的成本摆在那里。对于其空车来说，还不如拉回一个成本。

他们毁了整个行业，谁也赚不到钱。

5尾声

不管怎样，直到现在，大货车依然是基层为数不多的待遇还算不错的工作，只是这几年已经走样了。

我去年不是跑过109国道吗，可可西里穿越无人区的那条，一路上到处都是大车。去过阿克赛钦的朋友说，那里也有看不完的大车和运送物资的车队。

可见，即使在无人区，也有他们。

可以说卡车对经济越来越重要，相当于血红蛋白。多年来，整体法律法规不断完善。之前困扰司机的劫匪、超速、超重等问题已经不多见，但无处不在的疯狂和相互讨价还价却久久不能解决。

但和滴滴一样，这个行业给了想努力的人相对较高的收入，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过年了，也向还在路上的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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